设计师的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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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往化氢:

  

  我认识那个班的语文老师,他爱抽烟。

  打听到他是几几班的班主任,估计是不敢在自己班跟前抽,只好走廊走到底,再顺着楼梯稍稍往上走几步,开始抽。舒坦。

  我跟他打过几次照面,我喜欢我们班数学老师——对我的教诲。他曾单独把我叫出去,就在这个漆黑的楼道里——给我看他女儿的照片。他拒绝我,他鼓励我。后来有时候学不进了我就走回去那儿,也找几分慰藉,跟抽了烟似的。舒坦。

  于是经常能看到那位语文老师,在这抽烟,看了几次,觉得越发真实。平日里我们求真,总觉得缺少判断依据,但看他抽进去和吐出来的,我几乎不需要判断。真的真,一切展露无疑,这太真实了。特别是抽完烟之后的那几声咳嗽,我们还老问什么叫发自肺腑,你问?问什么呢!别问!你听听!这就是真的发自肺腑。焦油,尼古丁,一氧化碳,进肺里绕一圈,沉留些有害物,再呼出来,咳出来,顺便地,把什么都带出来了。最末总是重重的一声叹息。

  对郁结于心的人来说,叹气就是排毒,就是纾解,要不然人早给憋坏了。没病的人要怎么排毒呢,那你就得先xi毒,再排毒。吸的多,排得多,再吸你也就熟练了,算是个正反馈。烟,善良地帮我们持续交易。把有毒的化学物质吸进去,把有害的崩溃情绪排出来,人就看起来焕然一新了,跟上了蜡似的,像是个好人,也是个容易被点着的人。害,怎么这,人也变成烟啦?老师也真变蜡烛啦?

  不过从理论上讲,也是合理的循环。

  烟雾,咳嗽,顺着嗓子眼儿里出来的,还有在此时藏不住的,因接触新鲜空气而颤栗的绝望。他是下班后滞在停车场玩手机的丈夫,也是上课前楼道里躲着抽烟的班主任。据说他上课不赖,就是不从来不笑,严肃得不行。有时候我也挺同情,人是该多笑笑,确是不该颓废成这个样子的。

  不过小孩子就该好好读书,不要多管闲事,成人的烦恼我不懂,后来也就不怎么记得,对这人的印象也就只留在了几句嘟囔上:“我也苦,老师也苦,没有人不辛苦。”这时我会想起他,但经常想不明白他的面貌了,不过我可能本来也没怎么看清楚过。只记得,每次贴在扶手上,再顺着往上望,就能见得墙边倚着一点影影绰绰的火光。在抽呢,又再抽呢,在苦呢,在舒服呢。

  但年轻,总不会有那么苦,因为放松的出口,会比较多。正因为多,也就不太容易上瘾。再大不了,我先甩个手,再鼓个掌,最后以鼓掌的手势握着,撑在下巴下方。大大方方地说,“我拥有时间。”头也不用在意歪不歪,因为气势已经在了,逼已经装完善了,足以气死面前一大半了。当然也不见得有人会觉得这是什么笑柄,他要笑他得追到你下半辈子去笑,还早。挥霍就是有,没有就挥霍不起来,啧啧啧,真是奢侈的象征。这要是再做做志愿者,不计报酬的那种爱的奉献,那真是不得了,高尚再加一等。

  有阵子我就是这高尚群体里的一员,经常报名做下各种志愿者。

  一次是集体坐车去校外,我迟到了,没赶上早上的那一批,不得不等着下午再去。

  需要写一份换岗理由。我们几个早上迟到的,都要写,要写清楚迟到原因。我当然知道,这张纸交上去,也就是走个形式,为确定一下人数。正准备拿笔随便乱画几下呢,我突然听见一声咳嗽,挺熟悉。

  是他,下午他是带队老师。

  我突然脑子转了一转,笔也顺着手指潇洒地转了一圈,写完那张纸条之后就上交了。

  果然纸条被送到了他的手中。

  虽然翻这堆纸条也很无聊,但总比改卷轻松,他翻得很快,便翻边计数。本是面无表情地,匀速地翻着,可他突然停下,眉头一皱,骤然深吸一口气的肩膀拉起软绵绵的他,他作势要咳嗽了,不过没咳出来。他大拇指使劲地捻过这张纸条,动作好像掐灭一根烟。

  “这谁,你爸是苏洵?”

  他说完自己都没忍住,居然笑了。似乎是还没笑完呢,他就立刻噤声,笑声像被陡然灌进烟里,被他抽回去了。这事他干得熟练着呢。可他笑的那么一下,还是被捕捉到了,引得那几个熟悉他的学生,侧身去看他。

  这令他尴尬。不过挠挠头之后,抬头,他发现学生是并无恶意的笑。

   

  这让他心情很不错。

  这让我心情也很不错。

  不错,我写了这句:

  

  【换岗理由】

     “迟到:不知东方之既白。”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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